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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山碧霞元君与妈祖天妃信仰的比较浅究

作 者:张小雅 (山东师范大学 历史与社会发展学院 250358)

摘   要:妈祖天妃和碧霞元君作为中国古代宗教史上最具代表的两位女神,在中国地域内广受推崇与信仰。通过现有资料发现,二者之间各有特点,又有着不可忽视的联系。本文通过研究二者的文化资料,对两个文化信仰进行比较,探究两者间的异同,以便对于道教中地位最高的两位女神的特点和联系进行系统的梳理,表现其现实意义。
关键词:妈祖天妃;碧霞元君;宗教信仰

“北碧霞,南妈祖”的说法自古以来流传甚久,这两大女性神祇,在中国地域内广受推崇与信仰,据现有资料来看,明末崇祯帝将北上的南神妈祖封为“碧霞元君”,这就说明这两者有着不可忽视的联系。但目前对于这两种神祇的对比研究较少,本文旨在现有研究资料的基础上,对两个文化信仰进行比较,探究两者间的异同。
一、“北方地区的女皇”——泰山碧霞元君
泰山作为我国的圣山,有着深厚历史文化底蕴,泰山间著名的神祇莫过于碧霞元君,从古至今,官方和民间对于碧霞元君的崇拜一直十分流行。从宋代开始,碧霞元君的封号被正式确立,其信徒广布中国地域,信仰的人数众多。
碧霞元君又称“泰山老奶奶”,关于其来源众说纷纭,但大致分为“天女下凡”说,“民女得道”说与宋真宗“封禅”说。
首先,关于“天女下凡”的说法,张华的《博物志》中记载:“文王梦一妇人甚丽,当道而哭,云:‘吾是太岳之女嫁为西海之妇,作泰山之神今灌坛令当道废我行,我行必有大风疾雨,而太公有德,吾不敢以暴风雨过,是毁君之德也。’文王梦觉,明日召太公,三日,果有疾风暴雨。”[1] 明代王之纲的《玉女传》有:“泰山玉女者,天仙神女也。黄帝时始见,汉明帝时再见焉。”[2] 的言论。关于“民女得道”说,万历末期的《灵应泰山娘娘 宝卷》中有言:升仙庄金员外,母黄氏,圣母娘娘投胎,三岁吃斋,七岁悟彻心明,聪明智慧,智广才高,万法皆通。感天子取坐昭阳。娘娘原不恋皇宫,被父母赶出仙庄。信步游行,来到东土泰山。隐姓埋名,苦修三十二载,亦得明心见性,神通广大。指山山崩,指水水灭,呼风风至,唤雨雨来,降妖灭怪,无所不通。”[3]另外王之纲在《玉女传》中也引用了《玉女卷》中的一段:“汉明帝时,西牛国孙宁府奉符县善士石守道妻金氏,中元七年四月十八日子时生女名玉叶,貌端而性颖,三岁解人伦,七岁辄闻法,尝礼西王母。十四岁,忽感母教欲入山,得曹仙长指,入天空山黄花洞修焉。天空盖泰山,洞即石屋处也。三年丹就,元精发而光显,遂依于泰山焉。泰山以此有玉女神。”再有便是宋真宗封禅之说,清人张尔岐在《嵩庵闲话》卷一引《帝京景物略》云:“按稗史,(碧霞)元君者,汉时仁圣帝(泰山神)前,有石琢金童玉女。至五代,殿圯像仆,童泐尽,女沦于池。宋真宗东封时,还次御帐,涤手池内,一石人浮出水面,出尔涤之,玉女也。命有司建祠奉之。号为圣帝之女,封天仙玉女碧霞元君。”[4]由此,“碧霞元君”的称号便流传开来。
由此表示,在汉代已有了“泰山娘娘”这一形象,宋代受宋真宗封赐之后,碧霞元君正式获得统治者首肯,元时期道教风行,碧霞元君在此期被归入道教系统,成为道教体系里的女神。到了明清时期,对于碧霞元君的信仰出现了一定的波折,明太祖即位后,于洪武元年(1368年)开始实施大规模的礼制改革,推崇儒教,主张官方祭祀,打击未受到官方认可的“淫祀”,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万历中期。万历中期以后,民间信仰才重新抬头。碧霞元君在清代亦得以延续,并发展至高潮,据史料记载,乾隆皇帝曾经六次到达碧霞祠祭祀,一时间泰山香客云集,繁盛景象一直持续不衰,时间长达400余年。
碧霞元君作为女性形象的神,对其顶礼膜拜的人主要祈求生育、婚姻等方面的平安幸福。“泰山位东秉木徳,而玉女坤质为水,象池固其所自来耳,其依神于此,以灵异之,休而生成之德”[5] ,去泰山祭拜她的人多以求子保育为主要目的,另外,碧霞元君的神性还有祛病求福等。碧霞元君作为泰山的山神,北方信众较多,这与北方的地理环境和民众思想是分不开的。
二、南方地区的“海神”——妈祖天妃娘娘
“妈祖者天妃也,专管海道之神,舟船东西洋往来是其职。”[6] 妈祖古代官方又称之为天妃,是自古以来我国沿海地区人们信仰的重要神祇,通过历史资料的记载可知,妈祖本姓林,单名一个“默”字,是莆田湄州岛人。与碧霞元君天女身份的属性有所不同,妈祖的出身多被人记录为民女,宋嘉定七年,李俊甫的《莆阳比事》卷七记载妈祖为“湄州神女林氏,生而神灵,能言人休咎。死,庙食焉。今湄州、圣屯、江口、白湖皆有祠庙。宣和五年,路允迪使高丽,中流震风,八舟溺七,独路所乘,神降于樯,安流以济。使还,奏闻,特赐庙号顺济。累封夫人,今封灵惠助顺显卫妃。告词云:君白湖而镇嫁海之滨,服朱衣而获鸡林之使。” [7]这里指出了妈祖生而为人,后来才被民众赋予神的特性。丁伯桂则写道:“神莆阳湄州林氏女,少能言人祸福,殁,庙祀之,号通贤神女。或曰:龙女也。” [8]清初出现的《天后显圣录》在《天后诞降本传》篇中有“越次年,宋太祖建隆元年庚申,三月二十三日方夕,见一道红光从西北射室中,晶辉夺目,异香氤氲不散。俄而王氏腹震。即诞妃于寝室。里邻咸以为异。父母大失所望,然因其生奇,甚爱之。自始生至弥月不闻啼声,因命名曰‘默’”[9] 的描述。可见和描写泰山碧霞元君的神性元素不同,妈祖确实是存在于历史之上,历代古籍多有相关记载。由此看来,妈祖很大可能是出身于平民家庭,多数文献记载,其父兄通常进行海上渔贸活动,妈祖自幼生长在海边,水性良好,纺织技术精湛,这些都比较符合一位平民女子的特性。
妈祖信仰起源于宋代,宋代海商力量的兴起、福建水师的建设都促进了妈祖信仰的传播,元代妈祖信仰空前旺盛,妈祖在这一阶段地位极高朝廷首次把封号提高到当时至高无上的“天妃”,据记载元代曾七次赐封“天妃”,自宋元以来,妈祖信仰的传播日益广泛,到了明代,由于海禁政策的实行,妈祖信仰传播有所衰弱,但由于明代大型的航海活动,如郑和下西洋,册封琉球使者等,明朝的妈祖信仰,在妈祖文化发展史上亦占有重要地位,明代后期的《天妃显圣录》中记载着不少湄州女神庇佑航行者的故事。清代乾隆年间朝廷正式将“天后”称号给予妈祖,之后的统治者对妈祖的尊崇程度愈发深重,此时妈祖在中国古代官方上的地位达到顶峰。
众所周知妈祖对人的庇佑主要是保护出海船只和出海人的平安,是人们信奉的“海神”,妈祖庇佑下最具规模的航海活动之一是明成祖时期郑和下西洋。《天妃显圣录》载“永乐三年(一四○五),钦差太监等官往西洋,舟至旧港,遇萑苻截劫,顺流连舰而至,势甚危急。众望空罗拜,恳祷天妃。忽见空中旌旗旆旆云巅,影耀沧溟,突而江流激浪,帜转帆翻,贼艘逆潮不前。官兵忽荡进上流,乘潮挥戈逐之,一击而魁首就俘,再击而馀孽远溃。自此往返平静。回京奏神功广大,奉旨著福建守镇官整盖庙宇以答神庥。” [10]妈祖“海道之神”的神性在人们心中的地位之高可见一斑。除了掌管“舟船東西洋往來”,传说中妈祖还能保佑女子生育,明代的《太上老君说天妃救苦灵验经》和《天妃娘妈传》都对妈祖天妃保佑女子生产有所记载。作为海上之神的妈祖屡屡救人于危难之间,由宋代到清代统治者们共有40多次封赐妈祖,民间的祭拜更是数不胜数,足见人们对于妈祖信仰的虔诚。
三、碧霞元君与妈祖天妃之异同浅析
由上述可知,这南北两大有着女性形象的神祇,各自的信徒众多,其影响之深远可见一斑,二者各自特点经过总结可见下表:

不难看出,碧霞元君和妈祖虽然都是保佑人们平安的女神,但在身世、作用等方面各有不同。碧霞元君更多的被视为“天女”,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其诞生之地位于北方,离古代统治者的距离较近,加之其位于中国的五岳之首泰山,因此常常受到皇帝的祭祀,政府对其认可度较高。而妈祖诞生于南方的海边,由于出海进行渔业活动的民众较多,他们自然而然地相信妈祖会保佑出海平安,因此妈祖多受到普通民众的信仰,之后渐渐被官方认可,也得到统治者的恩宠,体现出民间信仰的巨大影响力,可谓是“构成中华民族主体的是底层社会,是下层民众”[11] 。可见,二者的不同之处是由地域文化等因素造成的,也表现出了南北方文化的不同特点。
泰山女神仙碧霞元君与海神妈祖天妃虽说产生于一南一北、一山一水两个截然不同的地域,但是在中国古代封建社会均受到了统治者和百姓的崇拜与爱戴,这就不得不让人想到二者的关系所在,目前将二者放在一起研究的原因大抵是由于崇祯年间出现的封天妃为“天仙圣母碧霞元君”的记载,清代《使琉球杂录》中所言:
“康熙二十年九月十四日黎明,梦与同官臣乔莱登一山,入小庙。仰视悬旛,末有碧霞元君四字,疑爲泰山之神。爰下拜。……后行经杭州,登吴山,致祭唐越国公祖庙。庙之左有天妃宫。天妃爲海道正神。臣方疏请谕祭,因肃谒见,悬旛纍纍,皆大书碧霞元君。惊呼道士问之,未得其详。越日,过孩儿巷天妃宫,得天妃经一函。其后详书历朝封号,始知碧霞元君爲崇祯十三年加封天妃之号。示梦者,即天妃也。” [12]
虽然史料中对于册封妈祖为“碧霞元君”有所记录,但是其真伪仍需考证,对于两者是否曾经共享“天妃”这一称号,至今仍然没有定论,但可以肯定的是,碧霞元君和妈祖天妃由于存在一定的相似性,人们才会将二者进行联系,通过分析现存的研究成果,碧霞元君和妈祖天妃的相同之处在于以下几点:
(一) 同属于道教体系
上文所述,碧霞元君和妈祖天妃同是在宋代正式受人尊崇,宋代统治者以宗教治国,宋太祖时期曾下令:“前代祠宇各与崇修。”[13] 又有“宋朝崇信道教,当时宫观寺院,少有不赐名额,神鬼少有不封爵号者” [14]。这样对道教的推重,不可避免地使著名的碧霞元君被归入道教体系中,而妈祖是一种来自于民间的信仰,缺乏严格的宗教体系,道教正好可以借此将其视为道教教派的神仙。道教主张人要遵循严格的道德规范,同属道教的性质,使得两者都成为拯救苍生的善神,其高尚的品性深刻地影响着其信徒。
(二) 同为女性形象
在男权至上的封建社会,碧霞元君和妈祖天妃这两位女性神祇却得到人们的极度尊崇,很可能是由于人们对于母性的崇拜,碧霞元君传说在黄帝时期就已存在,应该也正是来源于母系氏族社会的女性崇拜,即使在男尊女卑的古代封建社会,母亲的地位也是崇高的,因此,每每人们陷于危险或试图求得平安之时,潜意识中总会觉得母亲的形象是万能的,“人们崇拜母亲的心理释放在神的世界,便形成了一系列的女神崇拜” [15],就像康熙皇帝所云:“乾大生,坤广生。则是生物之功,天始之,而地更广之。盖坤者,母道也。母道主慈,其于生物为尤近焉。”[16] (《重修西顶广仁宫碑文》)通过这点可以看出,女性在历史上的地位不容小觑,作为女性形象神祇的代表,碧霞元君和妈祖被众多民众信仰的原因也就不言而喻。
(三) 二者神性趋向于统一
正与上文所提到的,碧霞元君与妈祖天妃在晚明后的封号出现了混淆的现象,这正是说明了二者的相似性使得人们渐渐将其视为一种神,两者出现了融合的趋势,就其神职来讲,泰山神碧霞元君主要是替人送生保育,民间将其称为“送子娘娘”,海神妈祖主要是保佑船只航行平安,到了明代,由于泰山一带运河畅通,人们也通过祭拜碧霞元君来保证漕运顺利,因此碧霞元君也承担了保护水运的神职,相应的妈祖也由于人们希望多子多福、祛病消灾的愿望,而成为一个多功能的神仙。
参考文献
[1]张华.《博物志》卷7《异闻》,北京:中华书局1980年,第88页.
[2]陈梦雷.《古今图书集成·神异典》卷21,北京:北京图书馆出版社2001年.
[3]张琰,秦国帅.《新发现的碧霞元君弘济经碑初探》,泰山学院学报2011年.
[4]张尔岐.《蒿庵闲话》卷1,山东:齐鲁书社1991年.
[5]马铭初,严澄非. 《岱史校注》卷9《灵宇纪》,山东:青岛海洋大学出版社1993年.
[6]朱之瑜.《舜水先生文集》卷23《杂著》4《笔语》,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年.
[7]李俊甫.《莆阳比事》卷7,江苏:江苏古籍出版社1988年.
[8]潜说友.《咸淳临安志》卷73,浙江:浙江古籍出版社2012年.
[9]照乘.《天妃显圣录》,台湾:台湾银行经济研究室台湾文献馆 1968年,第18页.
[10]照乘.《天妃显圣录》,台湾:台湾银行经济研究室台湾文献馆 1968年,第36页.
[11]马西沙,韩秉方.《中国民间宗教史》,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2年,序言2.
[12]汪楫.《使琉球杂录》卷5《神异》,海南:海南出版社2001年.
[13]徐松辑.《宋会要辑稿》第19册《礼二十之一》,北京:中华书局1957年,第765页.
[14]陆容.《菽园杂记》卷11见文津阁四库(346),北京:商务印书馆2005年,第443页.
[15] 徐晓望.《妈祖信仰史研究》,福建:海风出版社2007年,第57页.
[16] 郑丽航.《天妃附会碧霞元君封号考》,《莆田学院学报》2005年,第6期.